郭榮村

　　在我的記憶中，沒有上學(xué)時的弟弟是非洲男孩的翻版。衣服整天是臟兮兮的，袖子更是重災(zāi)區(qū)。只要感覺鼻子里有液體出來搗亂，他馬上揚起衣袖，臂膀一揮，在鼻孔下做一次勻速直線運動。結(jié)果云彩到是沒帶走一片，鼻涕卻帶走很多。弟弟不喜歡穿鞋子，當(dāng)然我也是。我不穿鞋子的原因是分不清哪只鞋應(yīng)當(dāng)穿在左腳上，哪只鞋應(yīng)當(dāng)穿在右腳上。而爸媽都要為生計奔波，沒有太多時間照料我們。弟弟的鞋子習(xí)慣孤單，總是一只天之角，一只海之涯。往往找到了這只而不見了那只，所以干脆不穿。于是我們天天赤著腳去河里捉魚，爬樹摘野果子，追著蝴蝶滿園子跑。 
   
弟弟是半會兒也閑不住的。總是挖空心思地把他的活潑勁兒發(fā)揮到最大值。一會兒拿著刀到山上砍毛竹，然后做成各種玩具。一會兒又把家里的貓惹得喵喵叫。很多時候喜歡哈哈大笑，帶領(lǐng)一群玩伴拿著自制的“武器”從前門竄后院，又從后院哄鬧到山坡上。很有小“土匪”感覺。要說有非洲特色，他的臉肯定榜上有名，天天和大自然親密接觸的他，受到太陽很多恩澤，一張方方的臉紅里蘊黑，黑里藏紅。當(dāng)我再一次看他當(dāng)時的照片時，上面全時金色的陽光，和他的臉一樣燦爛。
   
弟弟是不大聽我話的。因為他的活潑、調(diào)皮，甚至小小的蠻橫足以構(gòu)成他和我對峙的資本。大部分時間我們都能和平相處，可有時也會暴發(fā)小規(guī)模沖突。具體原因都隨童年一起飄散了。只記得每次都會讓著他，開戰(zhàn)不久我便一邊笑一邊逃開了，而他則在后面一邊哭一邊追。追不上了就順勢臥倒在地上，等著爸媽的“增援”。爸媽也知道是弟弟在無理取鬧，就不理他。他自己哭一會兒也覺得沒什么意思，便有嘻嘻哈哈地跑過來找我玩。
   
他也有聽我話的時候。當(dāng)他挽起褲管要跑到樹上掏鳥蛋時，我告訴他，鳥是人類的朋友，我們要保護鳥類。他就很聽話似的點點頭，馬上放棄了這一計劃。我們經(jīng)常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戲，每次我都演警察，而他則聽從我的安排，乖乖地當(dāng)小偷。游戲開始后我就滿院子追他，嚇得周圍的雞咯咯叫不停。
   
我們都喜歡聽媽媽講故事。有一次媽媽講到一個小伙子替人送一群羊。到了夜里，天氣太冷，一只小羊羔被凍得奄奄一息了，小伙子就把自己的衣服披在了羊羔身上。當(dāng)媽媽說到小伙子被凍死的時候，弟弟的眼中充滿了晶瑩的淚花。后來只要有悲劇故事，他的淚水就會到這個世界免費旅游一次。

弟弟小時侯的成績特別棒，幾乎每次都是全班第一。是那種不怎么學(xué)都可以拿高分的人物。而我則天天在青燈黃卷中苦苦掙扎，結(jié)果也只算是一個優(yōu)秀的學(xué)生，從來沒有得過第一。弟弟長得很帥，睫毛彎彎，胖胖的臉蛋看上去就想咬一口。當(dāng)我在大呼上天的不公平時，歲月已經(jīng)把我們妝扮成大人了。童年就這么匆匆地逝去了。寒假回家看到了久別的弟弟。高三催人老，他明顯消瘦了很多，顴骨特別突出，感覺像是大病初愈的人。青春痘也很愛他的臉，賴在上面趕都趕不走。他說現(xiàn)在的壓力特別大，晚上睡不好，老做夢。白天又打不起精神。一天到晚坐在教室里，缺乏鍛煉，身體都垮了。又得了胃病，吃不下飯……
   
昨天弟弟給我打來了電話，說自己已經(jīng)很努力了，可模擬考還是砸了。他說想考一個好大學(xué)，讓勞累了一輩子的父母過幾天清閑日子。他又說他快撐不下去了……
   
NextPage恍惚間，我又想起了我們的童年，和赤著腳一直笑不停的弟弟。